其实只打了两下,也没有多痛,但朔月莫名觉得委屈,一不留神就汪了眼泪。
“哭什么?”谢昀的声音很平静,“方才一双眼睛都快掉下来了,也没见你哭。怎么挨两下板子就哭了?”
朔月讲不清自己委屈什么,索性闭着嘴不说话。半晌才负气道:“陛下要打就打好了。”
话说的厉害,白净的掌心颤颤巍巍地摊着,赌气一样。
他经常受伤,但这种明显带着惩戒意味的打手板却是头一回。除了淡淡的刺痛之外,还觉得羞耻和委屈。
而且打他的还是待他最好的谢昀。
他犹不服气,声如蚊蝇地控诉:“刚才明明说好不生气了。”
谢昀:“朕没生气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打人?”
“你不是说遵从契约,无条件服从朕?”谢昀挑眉,“朕想打就打,你有意见?”
朔月瘪瘪嘴,掌心重新摊好。
谢昀晃了晃戒尺:“今日朕若是不来,你当如何?”
朔月犹豫:“抓住他。”
谢昀挑眉:“你确定能?”
朔月讷讷:“……”
谢昀抬抬下巴:“手摊好。”——啪!
心疼是真的,气恼也是真的。
他打定主意要消消朔月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气焰,可现在眼前这人又太乖太听话,仿佛拿着戒尺的自己是个绝世恶人。
“陛下,我错了。”——啪!
“我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去了。”——啪!
“我以后……再也不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了。”
戒尺挥动的速度慢了一分,仍旧落下。
“陛下,你打我几下都行,能不要赶我走吗?”朔月湿润着眼睛,像只淋了雨的小狗,“离开这里,我就无处可去了。”
对着这样的人,纵有再多气,也是发不出来的。
谢昀心头的城墙噼里啪啦碎了一地,最后那道戒尺终究没有落下。
“……哭什么。”他叹声气,摸摸朔月的头发,“不赶你走。”
便是朔月此刻要走,他也舍不得放。
惩戒半途而废,两人躺回床上。
“长生不死未必永远……朔月,你是一个人,不是神,也不是怪物。”谢昀声音有些叹息,“一个人,是不应该习惯痛苦和危险的。”
朔月好像听懂了,又好像没有。
他好了伤疤忘了疼,盯着谢昀,更准确地说是盯着谢昀头上的墨玉簪子,讨账似的:“陛下,我要簪子。”
“你刚刚答应过的。”
“……”谢昀的感慨戛然而止,心道自己从哪给自己找了个祖宗,“大晚上的簪什么簪子,赶紧睡觉。”
朔月直勾勾地盯着他,颇为难缠。
“……”谢昀四下看看,总不好大半夜兴师动众地去开私库挑玉,只得冷着脸拔了自己头上的墨玉簪给他。
朔月如获至宝,也不往头上簪,握在掌心来回摩挲,像是藏了宝贝的龙。
“画像之事,我会派人去查。”谢昀道,“若真是你的族人,我必然寻来让你们相见。”
朔月玩着簪子的动作停了停。
“陛下,你放心。”
谢昀一顿:“放心什么?”
“就算真能找到我的族人,我也会留在陛下身边。”朔月侧过身子,认认真真地说,“我永远不会离开陛下的。”
谢昀凝视着他,在那点墨般的黑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欺骗和隐瞒,所有的只有赤诚坦白。
他偏要寻根究底,打破这温暖的意境:“若是你父母想你回去呢?”
“我没有父母。”不知过了多久,朔月才闷闷地回话,“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。”
“……”这又是哪里看来的东西,真是教坏了。
谢昀叹道:“睡吧。”
有关朔月父母的问题,绝不是谢昀空穴来风。
谢昀曾问过朔月长明族的下落,问过他六岁之前的生活,朔月却总是支支吾吾,不肯将实情相告。
前些日子,谢昀有心去寻朔月的父母亲族,如今查到的东西都写在了这张薄薄的纸上。
他辗转再三,还是悄然起身,拿起了密报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谢昀心软得一塌糊涂,似乎不太像一个皇帝。——总觉得进度有点慢,恨不得按头让他们马上在一起。但又觉得那样就不够纯爱了。
以我血肉,赈我饥民
嘉熙三年,关中大旱,人相食。
简简单单几个字,便是那段流离绝望的时光。
朔月幼时的记忆是模糊的。
他被关在地窖里,不时会有人拿着尖刀下来,剜去他身上的血肉。顿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敲打出低语。
他是那个时候被发现的。
在绿水村流浪多日后,他被饿极了眼的村民打晕,割肉而食,失去